言談之間，那成群蝙蝠的叫聲已經越來越近，稍一擡首就可以望見密布整個天空的紅瞳，濃重的猩色，透著嗜血的光。

打頭的蘇止已經停下了腳步，他的面前已經看不到任何的道路，黑壓壓地全然一片。

“現在應該怎麽辦？”瞧著它們的逐漸逼近，白殊急急掉頭，看向最後的少女。

明夜彤雲抿住唇，瞪視著漫天的蝠翼，沒有說話。

正欲繼續出聲的白殊察覺到了來自身畔的拉扯，不由回首，看到葉子面上明顯的笑意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求人不如求己。”葉光紀推著下滑的眼鏡，淡淡地道。

“什麽意思？”白殊不明所以。

拍拍友人的肩頭，葉光紀轉身，向著已經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副雙手彎刃的少女啟口，“敢問這位不知名姓的小姐，我們將這些黑暗生物引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？”

被問到的少女指了指自己，道出一個名字，“彤雲。”隨後才接上這個人的問題，“拖延時間，牽制住它們。”

“怎麽牽制？繼續想法設法陪它們兜圈子？”說著，葉光紀指了指前方已經被無數的蝠翼封鎖住的道路，“還是……就地解決掉它們？”

明夜彤雲緊了緊手裏的一雙彎刃，不必開口，任誰也瞧得出她的選擇。

“那麽……彤雲小姐可有什麽對策或者計劃？我們需要牽制住它們多久？它們是沖著誰跟來的？還有……我們能牽制住它們嗎？”一連串的問題出自葉光紀的口，他冷靜地站在那裏，站在眾多蝙蝠環繞的這個空間裏，神情不變。

他的問題，不止是白殊，連蘇止也回轉了首來，看向落在最後的明夜一族繼承人。

在諸人的視線裏，少女輕垂著眼眸，語氣緩慢，“牽制住它們。這是姑姑的指示。”

她的姑姑給她的指示向來只有廖廖數字，是作為明夜一族繼承人的她當前的任務，也是當前的她唯一能夠去想、唯一能夠拼盡全力去做的事情。

聞言的葉光紀依舊是笑，“我猜，彤雲小姐的姑姑肯定沒有指示你……我們應該怎麽從這群蝙蝠的圍聚之下留住命來……”

“胡說！”瞪直了一雙眉，明夜彤雲怒目註視著大放厥詞的人，“姑姑……她永遠不會出錯，只需要照著她的指示就夠了！”

她的姑姑……她的姑姑是能夠窺視命運的存在，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一切是姑姑看不到的。所以，面前的情景，也一定是姑姑看到了的、計劃好了的……只要到了特定的時候，轉機就會出現，她就只需要按著姑姑的交待去做就可以了，不用問為什麽……

“原來如此。”輕描淡寫地吐出幾字。

葉光紀還是在笑，拉著他的室友兼死黨，唇角帶著微微地冷意，“彤雲小姐，你還真的是只要被姑姑遺忘了那麽片刻就活不下去麽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！”明夜彤雲的語氣裏更是惱火。

連站在一邊的白殊也連連拉住自己的朋友，附在他的耳朵讓他少說幾句。這漫天的蝙蝠……它們可不等人啊……

“的確是這樣。”出聲的是一路上沈默到底的金發青年。懷裏抱著他的妹妹，血色的瞳仁瞪視著幾欲逼上前來的黑暗生物，就算他不熟悉血族能力的使用，但是血統上的絕對強勢已經足以阻止它們的接近。

逼退了蝙蝠，他冷冷回首，“不管你是叫安彤雲還是明夜彤雲，不管你是完全聽任族長的擺布還是有自我思想，如果你沒有把握的話就請盡早說出來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“彤雲小姐的意思是，只要聽從令姑姑的安排，就絕對不會失手……對嗎？”一字一句地接出她的話語，鏡片後的眸色犀利。

她沒有失手過嗎？

她失手過，而且不止一次。

“反過來，令姑姑沒有安排過的事情……”

“夠了！”明夜彤雲打斷他的話語，握緊了手裏了一雙彎刃，厲聲道，“我會保證所有人的安全——”

“用什麽保證？你可以保證嗎？”一邊說著，葉光紀一邊甩開白殊的拉扯。扭頭沖著白殊也是一頓訓斥，“白殊，你本來就夠白癡的了，和這種無才無德的人混在一起，盡早死得很慘！”

楞楞地，白殊這才反應過來葉子這是在發火。他記得平常的時候，葉子是冷靜的，旁人再怎麽焦急的事情，到了葉子的手裏，總能以最穩妥合理的方式解決。架著一副無框眼睛，永遠能夠對任何的事情冷靜地進行分析，這才是他認識的葉子。

葉子……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……

白殊也隱隱地覺得，他似乎猜到了葉子發火的緣由。

面對葉光紀的質問，明夜彤雲咬住了銀牙，“用我的命，夠了吧！”

手底雙刃飛出，在夜色裏帶起一片銀色的流光，在他的控制之下，輕巧地繞開諸人，在最外沿結成不止的銀環。這片片的銀色反射著月光，如果再仔細地看去，你能夠辨出一把把的刀形，連袂飛舞。

如果不是親眼所見，白殊幾乎會以為面前的其實是一道繞住眾人的白光，或者是整串的利刃。它移動的速度太快太快，以至於他都無法完整地辨清…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，倘若他在此時伸出手裏，他的手指肯定會被尖利的刀鋒給切成肉沫！

“彤雲，你這是在做什麽？”

不待少女有所回應，突襲而上的蝙蝠就已經替他驗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——

血色四濺。

撲扇著肉翅的蝙蝠在沖入這個圈子的那個剎那，就在白殊的面前，生生地……被削作了白骨……

他趕緊退後半步，擔心這突濺的鮮血與橫飛的肉沫會在稍不留神間落到自己的身上。

利刃環繞的圈內，明夜一族的繼承人緊緊盯著出聲質疑自己的人，“這樣夠了嗎？”

“如果我說不夠呢？”

“你——”

“你的這鬼把戲可以支撐多久？我們又需要支持到什麽時候？你確信你不是在無謂地浪費力氣？”葉光紀繼續說著，一條一條地列出他的疑惑。

聽聞這話，彤雲的面色白了白。

她不能確定，是的，她什麽都不能確定！

她所能依仗的一切，就是姑姑洞悉一切宿命的能力，是姑姑給出的一切提示……當提示斷了，當沒有知悉一切的姑姑對她的行為作出指示與修正，她其實什麽也做不了……

就像……就像前兩次的失敗……

“其實你什麽也不知道，對嗎。”這本該是句接近疑問的話語，它到了葉光紀的口中，卻只是一句平淡無奇的……陳述。

不是提出疑問，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
這一次，白殊沒有再插話。

蘇止也將妹妹的身體平放到了地上，替她理好鬢發與衣服後，起身，看著葉光紀，“現在應該怎麽做？”

“你信我？”葉光紀看著其實在校內檔案裏不存在的“校友”的哥哥。

“你總比那邊兩個要來得可靠。”蘇止沈聲道。

這……這算是句什麽話！白殊氣得抖手，可是偏偏無法反駁。他敢和葉子比可靠嗎？他敢嗎他敢嗎？事實是他不敢。葉子是萬能的，不是他這一介渺小的存在可以比擬的……

“既然你信，那麽我就只說一句——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蝙蝠畏光，我們生火吧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這種坑爹的感覺是怎麽回事？”白殊開口。此時此刻，他忽然有再次化身咆哮馬的沖動……蝙蝠畏光啊蝙蝠畏光……為什麽就是沒有人想到這點呢……他們的腦袋全被泥水漿住了嗎……

沒有人接白殊的話，他也早已習慣被人為地無視了。
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明夜彤雲首先作出回應。隨即翻手，提醒了一句，“我要暫時撤開防禦，護好自己。”話音方落，圍繞住他們的利刃隨著她的動作改變運行的軌跡！在她的揚手之下，紛紛湧向周遭的樹木！

蝙蝠群也瞅準了這個機會，紛湧而上！

白殊非常果斷地將友人護在身後，卻見那人一個反手扣在他的肩上，順手摸出火機，點火。葉光紀今天去過陵園，這火機就是買來燒紙錢用的。沒有想到的是，現在竟然也能派上用場。他該自戀一下他很有先見之明地沒有將火機立時丟掉麽？

另一側，蘇止站在那兒，只消冷冷一眼，蝙蝠便繞他而行……

有危險的，反而是盡全力驅動武器的明夜彤雲那邊……現下她已經失去了任何的防備，完完全全地爆露在了這些黑暗生物的攻擊之下！

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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